“诗魔”洛夫及夫人陈琼芳
在郴州苏仙岭秦少游写《踏莎行》处
◎欧阳白
倾 听
窗外传来
一株槭树大声的咳嗽
或许，这就是落叶自悼的挽歌
我忽听到
一只黑豹的脚步
跨过枕头偷偷进入我的梦境
那声音
肯定是从古旧的线装书里逃出
有着午夜暗泣的苦味
而进入我耳中的
只有一个单音字
秋
听不见
壁钟生锈后的哀鸣
却看到墙上的皱纹纷纷撒落
是时候了
我静心倾听
时间急速往后退走的喘息
时间是诗人永恒的思考主题，甚至是一切诗性元素的母体，诗人的感怀当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又时间给我们带来的困惑是终极性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创然而旗下，陈子昂之问是一切诗人的之问，也是一切哲人之问。我们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可以由眼，如眼见云卷云舒，可以由鼻，如鼻嗅花开花落，可以由身体接触，如抚摸发皱的皮肤，可以用心意识，思考这逐渐缩短的岁月，诗人的感知器官更是复杂，诗人甚至可以通过倾听，感知这无情之物：
“窗外传来
一株槭树大声的咳嗽”
槭树的咳嗽声，在诗人耳朵里，变成了落叶自我悼念的声音。翻译成正常的自然现象则是，槭树的叶子在秋天落下来，我听到了落叶索索的落下的声音。“咳嗽”、“落叶”、“自悼”三个词凑到一块，全诗伤感的基调就此确立。
就此任由情绪急剧下掉？不！这显然不是“诗魔”的思维方式，每到一定的时候，魔性的诗句就要蹦出来：
“我忽听到
一只黑豹的脚步
跨过枕头偷偷进入我的梦境”
里尔克的《豹》是名篇，那是英雄受困于牢笼，受困于空间的象征，洛夫此诗中的黑豹却是从古旧线装书中逃出的，溢出在空间之外。黑豹进入我的梦境，也是“我”对于这种困境的感知，苦味，也是诗人的感知，暗泣自然也是诗人的向隅。以黑豹形容时间，是借用黑豹的迅捷和无声，梦境既指正常的梦，也指恍惚的人生。一个单音节的“秋”字，点出了诗人对于此前一切的描写，“秋”是季节，也就是时间的代名词，但更重要的暗示是指时间的流逝，以及人生的无常。
▲以上照片均为洛夫2007年在郴州访问时所拍摄
（作者系著名诗人，哲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兼职教授、硕士生导师，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湖南名人网文学顾问，《诗屋》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