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绿水青山是家乡
我是写生活的作家。我最爱写的是农村的事情。写农村的山水田园,写农村的家长里短,写农民的喜怒哀乐。因为我在农村生活了三十多年,熟谙农村的人物和故事,了解人们心里想的什么,盼的什么。着笔流畅,书写顺手。当然,也有写不出来的时候,就到农村走一走,看一看。看青山,看绿水,看炊烟缭绕,看春种秋收,看花开果熟。只可惜,如今在农村的田地里劳作的大都是老人,他们是记着曾经饿肚子的年月,是记着粮食的珍贵,是记着曾经整修山塘水利,改造贫瘠田地的劳苦。守着田地,守着绿水青山,就守着了生存的根本。年轻人却不,他们大多背井离乡外出打工了,看着外面的大世界,还能挣来钱,多好。于是,一些田地荒芜,一些房屋没了炊烟,热闹而生机蓬勃的农村,也就变得荒凉起来。
几年前,我回了一趟农村老家,一个脸面蜡黄、勾腰驼背的人叫我,声音虽是亲切,喉头却是带着呼哧如拉风箱的声响。我看了他一阵,心里不由一惊,他是我农村一个朋友的儿子。我问他,过去体壮如牛、虎背熊腰的年轻小伙,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把手按在胸口抽了半天气,才断断续续说他在外面打工时,就想着能多挣钱,在一家化工厂做了几年活,得了职业病,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挣得的钱虽是修了一栋漂亮的砖房,可自己的下半辈子也就只有在疾病的折磨里度过了。他的眼里充斥的是后悔,是无奈。他说,要是足不出村,也能挣到钱,哪怕少挣得一点,付出的苦和累多一点,他也是决不会离开家乡,用自己的健康去换取那钱的啊。可是,已经迟了。
绿水青山养人,养命,养身,养心。乡村振兴能换来绿水青山,能换来足不出村也能挣到钱的门路,当然,也是能叫停外出打工人的脚步。有志于家乡建设的年轻人,相约青山,相约绿水,相约家园,相约乡村振兴,一定能带来农村的欣欣向荣,繁华兴旺。
青山有约
一
“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
刘付同这样说,眼睛却盯着巧贞不松开。在他心里,厂子里上百号青年女工,就巧贞能入他的心。长得漂亮、吃苦耐劳、勤俭节约,还善解人意、知冷知暖。别的青年女工,这样不错,就有那样欠缺。更有一些青年女工,来城里打了几年工,就忘了曾经在偏远落后的山村吃苦受累的经历,更记不得还在偏远山村脸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父母。月底发了工资,没想着寄点钱回去缓解父母的衣食艰难,让父母把日子过得宽裕一点,舒心一点,而是忙不迭地去商店买漂亮衣服,买化妆品,涂脂抹粉,修眉染唇,从头到脚把自己弄成城里的大小姐一样。巧贞不那样,她脚上穿的鞋袜,仍是从乡下穿来的,身上换洗的衣服,也是从乡下带来的。没见她买双漂亮的鞋袜穿,没见她买件时髦的新衣服穿,也没见她买什么化妆品在脸上涂一涂,抹一抹。刘付同问她,“家里是不是有点那个?”
巧贞当然知道“那个”就是穷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直白地问出来,“我父母就我一个独生女,一家三口,三个劳动力,我在外面打工,父母在家种着几亩责任田,衣食不愁。只是,我的家乡在武陵山腹地那山顶尖、水尽头,山里没有木材可伐,地下没有矿藏可挖,村里又没有能挣钱的活儿可做,家里的经济状况肯定不是怎么好。”
刘付同不作声了。他当然也知道山顶尖、水尽头是什么意思,那些打扮得像是城里姑娘的年轻女工,有几个不是从山顶尖、水尽头的穷山村来,家里的条件跟巧贞家相比,不会好哪去。他对巧贞更是心仪三分了。
可是,再心仪的姑娘,他刘付同也是不能心存幻想的。他知道,这些从山顶尖、水尽头来城里打工的姑娘,选择对象有些什么条件,自己够不着,想也白想。
巧贞听他说这话,就把嘴噘了起来,说话也有些忿忿然了,“男子汉,说出的话就不能让人开心一点?你上街,我陪陪你,怎么就是缠着你了?不定你买什么,我给你拿拿主意,提提建议,比你一个人自作主张要好吧。”
“给家里买点东西,你能拿出什么主意,提出什么建议来?”
“我记得,去年腊月你给家里买了东西寄回去了。这才过去三个月,不过年不过节的,又准备买什么寄回去啊?”
去年腊月,巧贞订回家过年的火车票的时候,问刘付同,是不是买同一趟火车回家过年。她知道,刘付同也住在大湘西那边的武陵山区,可以坐同一趟火车回家的,刘付同下车之后,她再坐两站路,就到家了。刘付同还是说的那句话,他不回家过年的。巧贞原本想问他来厂子打几年工了,怎么从没回家过过年,话到嘴边,又没有问出口,陪着他去街上买了一大包糖果呀,奶粉呀,衣物鞋袜呀——寄回家去的。
刘付同说:“不是寄,是带回去。”
“回去有事?什么时候回来?”
“不来了。”
“是不是要换厂子,不在这个厂子做活了啊?”
“不是。回去了,就不再出来打工了。”刘付同眼睛看着她,这样说。
巧贞想了想,说:“我请几天假,送送你。”
“我回青山岗,先是坐火车,然后坐大巴,还要坐三轮摩托,还要用两只脚丈量一段山路,要你送什么。”
“不送你,顺路搭个伴总可以吧。”
“去年腊月,你不是回家过的年么,又要回去?”
“想回家,不要理由的。”巧贞对他狡黠一笑。
刘付同就不作声了。买好了带回家的东西准备离去,巧贞却说,她也要买点东西带着的,说着从口袋掏出一摞钞票,买了一件漂亮的女式服装,买了一双黄跑鞋,买了两瓶高度白酒,过后,又在滋补品货柜前挑选了许久,买了两盒蜂王浆和两瓶中老年高钙奶粉,笑着问:“我听你说过的,你娘一米六的个子,你爹穿四十一码的鞋子,你爹还喜欢喝度数高的白酒,还有你大爹,身体一直不好,常年疾病缠身。这些,进得家门吗?”
刘付同不解地道:“你什么意思,怎么给我爹我娘和我大爹买东西?”
“去你家,能空着手么?”
“去我家做什么?”刘付同眼睛盯着她,“不是说搭伴回你自己家么,怎么想着要去我家,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他是看着的,半个月的工钱,眨眼间就没了。
“顺路去你家打个转就不行了?”
“不行。”刘付同说得斩钉截铁。
“就算是认认家门,也不让了?”巧贞好看的脸面飘飞起一缕红晕,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认认家门是什么意思?”刘付同真有些莫名其妙了,非亲非故,花了半个月打工得来的汗水钱,买了一大包东西,认的什么家门?
“或许,我也是不会再来广州打工了。”巧贞这样说,脸上的红晕又增加了几分。
刘付同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心跳不由加快了许多,脑壳却是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的。青山岗那地方,虽是算不得山顶尖、水尽头,但偏远,贫穷,落后,占全了。可不能让你去那里苦一辈子,累一辈子,穷一辈子。”这是刘付同的心里话,喜欢她,就要设身处地替她着想。去青山岗落脚生根,有她的苦吃,有她的累受。
巧贞嗔道:“你别一边摆着脑壳,一边眼睛放亮,心里暗自高兴。我说去认认家门,就一定要在青山岗落脚生根了?”
实在说,当她决定要到那个名叫青山岗的山村去看看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好,此去青山岗,到底有什么目的,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只是听刘付同说,回去了,就不会再出来打工了,她的心里不由生出一种隐隐的失落,不去青山岗看一看,她是不会甘心的。
巧贞从懂事的时候起,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她的命好。奶奶、父母、村里人都这样说。起初她还挺高兴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命好。后来,她就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假了。把书读出头,走出贫穷落后的山村,去城里,靠着文化知识讨吃,那才叫命好。可是,她知道,即便自己发奋读书,学习成绩优异,也是不可能走进大学课堂去的。家里穷,送不起。高中毕业,差几天就要走进高考的考场,她却决然地离开了学校,外出打工去了。
当然,家里穷,怪不得父母,二亩责任田,父母可是上心地耕种着,三亩旱地,父母也是年年都种上了红薯苞谷。可再怎么起早贪黑,勤扒苦做,也就弄个肚子不饿着。村里的年轻人,全都成群结队去城里打工,虽是背井离乡,还苦,还累,挣的钱还不多,但比在那山角落里种那几亩薄田薄地划算。
巧贞当然还知道,村里的姑娘们去城里打工,不仅仅是为了挣得几个汗水钱。她们更为重要的目的,就是趁着打工的机会,找个好男人,一步就从穷山村跳了出来,从此不再回头对着那穷山旮旯看上一眼。
巧贞当然也是带着这样的目的外出打工的。跟别的姑娘比,她更是信心满满:高中毕业,算得有文化有知识的了,关键长得还漂亮——这可不是自吹的,走在大街上,她的回头率就比别的姑娘高。
果然,进厂没多久,就有几个小伙子成了巧贞的尾巴。星期天,约她去逛街,请她下馆子,给她买小礼品。平时上班,吃中午饭的时候,有人争着给她打饭,她坐哪里,四周总要围着许多小伙子,一边吃饭,一边眼睛不停地往她这边瞅。可她对这些一概不予理睬,别人送什么,连看都不看一眼,即便星期天不加班了,去街上走走,去公园散散步,饿了,跟来的小伙买了包子馒头给她充饥,她吃,但一定是要AA制的。她不会给那些跟屁虫样跟在自己后面的小伙子们留下想入非非的空间。谁能把自己从那山顶尖、水尽头的穷山村带出来,她才有可能跟谁对上眼。
可是,一年之后,无动于衷这个成语在她这里不灵了。目不斜视这个成语在她这里也难以守住阵地。上班的时候,流水线作业的忙碌,也没能阻止住她看向对面的目光。吃中午饭的时候,打了饭菜,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在闹嚷嚷的食堂大厅里四处寻找着。星期天,只要不加班,她一定会主动发出邀请,去街上散步,去逛公园,或是去城郊爬山。按她自己的说法,她已经着迷得不能自拔了。
刘付同,这个让巧贞着迷的青年小伙,跟厂里别的年轻人相比,还真有许多的不一样。五官端正,样貌帅气,说话声音也洪亮,带着磁性。对于注重颜值的姑娘们来说,刘付同无可挑剔。可在巧贞的心里,仅仅有一副看着养眼的外表,决不会让她着迷到不能自拔的地步。刘付同的正直与胆气,更是让巧贞要高看他三分。几百号人上班的厂子,工头的身影,经常在这些打工者的眼前晃来晃去。有时,那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老板,也会亲自来厂子里走动走动。这些从山角落里来城里打工的年轻人,见了工头,见了老板,像是老鼠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出,做活的两手却是更加麻利,都想着要在工头或是老板面前表现表现,求得一声赞许,起码不要随意克扣自己的工钱。刘付同却跟往常一样,该做就做,该歇就歇,工头来来去去似乎与他无关。即便老板站在面前,他也视而不见。他说,做活挣钱,用不着别人盯着,管着。要是工头无缘无故骂人了,老板没由头克扣大家的奖金了,谁都不敢吭声,只有刘付同敢站出来,跟工头或是老板据理力争,不把奖金要回来,不让工头对大家说一声对不起,决不会罢休。他说,这是打工者的尊严和权利,由不得人摆布。
当然,让巧贞跟刘付同走近的,还不仅仅这些。她觉得,刘付同的许多脾性,就是自己的翻版。逛街从来不吃零食,口渴了也舍不得花两块钱买瓶矿泉水喝。进厂打工几年了,也没见他买件新衣服穿。在巧贞的心里,这一点尤其重要。俗话说,立业犹如针挑土,败家好比水过兵。想一想,跟这样的男人一块过日子,想不兴家旺家都难。
刘付同还有一个爱好——爬山,也对了巧贞的胃口。厂子里的男男女女,听说刘付同星期天又到城郊爬山去了,脸上就会做出一种怪样。从小在山里长大,抬头是山,动脚是山,还没爬够,来城里打工,还想着要到城郊找一座山冈去爬啊。一辈子不再爬山,不再见山,那才谢天谢地呀。巧贞跟别人不一样,在厂子里做活久了,就会想起自家屋脊上的袅袅炊烟,村后四季常青的大山,村头田地里劳作的爹娘,春天田里茁壮成长的禾秧,秋天田里金黄的稻浪。去城郊爬爬山,看农人在田地里劳作,听林子里鸟儿的鸣叫,心情格外舒畅,呼吸也顺溜许多。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在城里打工几年了,对城里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却不怎么感兴趣。真要趁着打工的当儿,找个城里的老公,再也见不着从小见惯了的青山绿水、村村寨寨,还有梯田里春的青葱、夏的碧绿、秋的金黄,心里一定很难受。
只要星期天不加班,巧贞早早就会站在厂子宿舍的大门口候着,不一会,刘付同就会匆匆从宿舍里走出来,两人花两块钱,坐上去城郊的公交车。
刘付同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城南郊区一座栽有一大片桃树梨树的山冈。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冈,刘付同仍不消停,先是鼓着腮帮出气,还要挺胸凸肚做深呼吸。巧贞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微风从桃梨林里拂过,听山鸟把歌儿唱得婉转悠扬,也不问刘付同为什么就喜欢爬这座山冈,钻山冈上的这片桃梨林子,钻进桃梨林子里,还喜欢鼓着腮帮,挺胸凸肚深呼吸。来这座山冈的次数多了,她就忍不住对他提出了建议,“我们不爬白云山,不爬莲花山,也不爬越秀山或是天堂顶,那些地方都要掏钱买门票,可城郊还有许多漂亮的山冈可以爬,为什么就只爬这座山冈,就只钻这片桃林梨林?”
刘付同不答她的话,只是大张着嘴,呼呼地进气,咝咝地出气,腮帮也随之不停地鼓动着。这还不算,他还更加使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口,凸了凸自己的腹部,仿佛要把桃梨林子里清新、芬芳的空气,全都吸进肚子里去。
她便兀自无话找话:“跟在厂子里闻那呛人的机油味儿,听那嘈杂的机器声响,看那用钢筋水泥支撑起来的厂房比,来爬爬山,钻钻桃梨林子,还真不错。春天,满山冈的桃花梨花;秋天,满山冈的桃梨果实,养眼,空气里氤氲的是花香果甜的味儿,养肺。”
刘付同仍是一声不吭,做完他那些怪异的动作,就开始想他的心思去了。巧贞也就只得仍是自个儿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话,“要是我家房前屋后的山坡上,不是芭茅和藤萝,不是杂草和荆棘,而是果树成荫,鸟语花香,我是决不会外出打工的。春天,给桃树梨树剪枝修叶,给桃花梨花授粉;夏天,看着初始的桃梨从枝叶的缝间,绽出半边渐渐染了红晕的脸儿,希望也就在心里慢慢地生长着;秋天了,把桃啊,梨啊,摘了卖了,大把的钞票就到手了。还用得着离乡背井,远天远地来城里打工挣这辛苦钱么?”
“你说什么?”刘付同明明是在想着心思的,耳朵却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扭过头来问道。
“问你的话,你装作没听见,我自言自语,你却是听见了。”巧贞噘着嘴说。
“问我什么话了?”
“问你为什么老是来这里看这片桃林梨林,还问你走进桃梨林里,嘴怎么就张得那么大,腮帮像拉风箱一样鼓动着,还挺胸凸肚的。怎么都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正常人怎么会那样?”
“你要不愿意来这里,就别来好了。”刘付同回她的话,变得有几分生分了,脸色也有些难看。
“我当然愿意来啊。”巧贞的口气又变得有点结巴,她担心,下次他不让自己跟着来可怎么办,“我也喜欢爬山,喜欢呼吸林子里的新鲜空气,喜欢听枝头鸟儿的鸣叫,喜欢看桃和梨藏在枝叶缝间的模样,还喜欢看农人种田种地,喜欢看庄稼生长。还有秋天金黄的稻浪,牛角长的苞谷棒子,擂钵大的红薯。”
刘付同的身后,当然不缺姑娘跟着。找的老公,让自己能走出贫穷落后的山村,这老公还各方面都特别优秀,可就开天眼了啊。那就慢慢接近,慢慢打探吧。要是刘付同别的条件也都让姑娘们称心如意,是一定要对他下手的了。
可姑娘们的手段用绝,心机使尽,在刘付同这里却是没有半点成效:请他逛街,不去;请他吃饭,不去;送他礼品,不收。还是有姑娘缠着他,他就说:“我不谈女朋友的。”
讨了没趣,姑娘们就会拿他和巧贞开涮,“干脆,你们俩打伙算了。都不通皮,正好一对。”
巧贞问刘付同:“她们说的那话,你听见没?”
“没听见。我想的是多挣钱,寄回家去,给我大爹治病。”
巧贞问:“常听你说起大爹,大爹是你什么人?”
“我有两个爹,一个是爹,一个是大爹。我大爹身体不好,常年生病。”
巧贞对刘付同的回答仍是不明所以,爹就是爹,怎么分大小啊,但她没有把这个话问出口。她问另外一个问题:“走出火车站,去青山岗还有多远?”
这个问题很重要。跟别的姑娘一样,巧贞没多久就想问刘付同的。
“先要坐一个小时的大巴,再要坐半个小时的三轮摩托,还要用两只脚爬二十分钟的山坡。”过后,刘付同加重语气说,“我们青山岗村的姑娘们外出打工,挣钱放在第二位。首要的,是要趁着机会找个好男人,远走高飞,不再回到青山岗去吃苦受累。按照我们青山岗姑娘们的说法,就是要找一个条件比自己好的老公,能让她们从糠桶跳到米桶里去。”
巧贞有些失落。只是,姑娘的心思总是不可捉摸,有时甚至连自己也不可驾驭。她巧贞就是这样,仍是喜欢流水作业,抬头就能看见刘付同的身影。她仍喜欢加班,因为每次加班,总少不了刘付同。当然,她更加喜欢不加班的星期天,可以跟着刘付同去钻城南郊区半山冈上的那片桃梨林子。刘付同张着嘴,挺着胸,凸着肚,鼓动着腮帮,呼噜呼噜地透一阵气,然后,静静地坐那里想他那想不完的心思,愁容也不由加重了几分,眉头也不由拧紧了几分。巧贞也就坐在一旁,不止一次地想着:要是自己家也像这城郊一样,山冈上桃林梨林茂盛,春天花开芬芳,秋天果实累累,该有多好。田地里收下的粮食,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山坡上桃梨林子摘下的桃梨卖了钱,有钱用。富裕的日子,小康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的么。
(节选)
向本贵简介:苗族,1947年4月生,湖南沅陵人。出版长篇小说《苍山如海》《凤凰台》《遍地黄金》等十部,小说集《这方水土》《文艺湘军百家文库向本贵卷》《向本贵小说选》。《苍山如海》获中宣部第七届“五个一工程”奖、第六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并译成俄文出版,《这方水土》获第七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盘龙埠》获华东地区优秀文艺图书二等奖。有作品获《当代》中篇小说奖、《民族文学》年度奖。